内蒙古敕勒川文化研究会

就在停战协定生效以后的一月十四日凌晨四时许，孙兰峰按照傅作义的命令率骑兵第四师及蒙军四、五、六师共约四千余人，从旗下营奔袭集宁。驻守集宁的中共绥蒙军区及九团、二十一团未作抵抗，即掩护地方机关向城西南黄家梁方向匆忙撤退，国军于早上八时许进占集宁城内。同日，北平军调部发表第一号公报，确认集宁为中共军驻地，但国军已经占领该地。

集宁，位于绥东平绥铁路之转折点，铁路从南北穿城而过，为中共绥东控制区脏腑之地和交通枢纽。向南出兵隆盛庄、丰镇、大同，可以控制晋北地区；向东出兵尚义、张北，可直下张家口；向西直达归绥。集宁城东南有老虎山，地形突兀，山上工事坚固，宜于坚守。城西南之卧龙山，为城垣附近制高点，山上有战壕与钢筋水泥碉堡和铁丝网设施。山脚下有一小村落。城西为水楼山及日军修筑的营房。市区有土坯构筑的城墙，高约四、五公尺，并有护城河沟。国军要打通平绥铁路，夺取沿线战略要点，集宁自然是平绥线上首当其冲的军事重镇。

集宁城内国军为傅作义部骑四师及蒙军四、五、六师，总兵力约四千余人。国军于一月十四日抢占集宁后，发觉中共军在城外作监视状，便提高警觉作了相应防卫部署，即将国军主力集结于城内车站、西北角一带，并在城东南老虎山与西南卧龙山各派一个连警戒。在城垣周围抢修工事，作坚守准备。城门紧闭，禁止行人通行，并经常派小股部队在城外附近活动。骑四师抗战老兵较多，与日军作战多年，射击技术较好，装备有重机枪、小炮，武器优于杂牌骑兵，集宁西北有国军新编骑兵第一旅王绳武部六百余人，据守在霸王河、唐脑包一带。

由于南面抢占丰镇、凉城国军与西面抢占卓资山国军进攻失利；陶林（今之察右中旗）国军虽站住脚，但距离较远。故抢占集宁国军形成了伸入中共控制区核心地带的孤立点，三面受敌。当时全国已下达了停战令，正是将要进行军事调处之际，所以国军加紧坚守集宁城，巩固城防。

国军抢占集宁直接威胁中共张家口及其绥东控制区。因此，中共晋绥、晋察冀军区司令部命令临近集宁所属部队，迅速反击集宁国军，夺回城垣。

中共晋绥野战军二十七团，于十五日由卓资山附近向集宁加速开进。十六日下午到达集宁西南之土城子村。晋察冀野战军第三旅两个团由马龙旅长率领，于十五日由丰镇车运到官村（前旗土贵乌拉）。十六日进到集宁以南之榆树湾，根据中共晋绥野司指示，三旅两个团、二十七团、会同原在集宁外围的二十一团、九团，统一由中共绥蒙军区指挥，向集宁国军发起袭击。

中共晋绥野战军作战部署是：以马旅部队，由榆树湾集结地出发，经二道沟向集宁城攻击前进。战斗地区分为东至老虎山，西至卧龙山，向城内通顺街以南地区突击。并以一个营配属重武器，夺取卧龙山阵地。二十七团、九团统一由晋绥二旅罗志敏副政委指挥，由土城子出发，经骆驼脖子绕到城西北，由西营盘、西门一线向城内突击，消灭通顺街以北地区之国军。并以二十七团一部兵力控制铁路北门阵地。二十一团由六间房出发，攻占玻璃图山阵地，掩护主力攻城，与二十七团密切联络。以骑兵旅占领城西北煤窑村一带阵地，并向陶林方向警戒，阻挡国军增援部队。

十六日晚，中共晋绥野战军以一个营兵力进占卧龙山国军阵地，后直逼集宁城下。因国军老虎山工事坚固、地形较险，攻城部队未敢攻击。

十七日上午八时中共晋绥野战军攻城部队开始向国军城垣阵地发起人海强攻。国军以城墙为依托，利用轻重武器猛烈向城下射击，国共两军在城垣激战近两个小时，中共攻城部队伤亡惨重，未能登城。进攻部队被迫撤退下来进行补充休整。

十七日下午中共攻城部队继续向城垣进行突击又遭国军猛烈回击未果，与守城国军形成对峙，中共晋绥野战军马龙旅因地形开阔，伤亡惨重，只得暂停攻击，以待夜战。

十七日凌晨二时许，国军骑兵挺进第五纵队鄂友三部八百余人，石玉山部四百余人，王英部六百余人，由陶林进至集宁西北大土城，喇嘛囫囵一带，与王绳武部共骑兵二千四百余人，计划增援集宁国军。拂晓后，中共晋绥野战军骑兵旅全部集中于煤窑村后山，开始阻击国军骑兵援军，国共两军经过反复争夺后，双方都相持不下。十时许，国军侦察飞机来集宁上空盘旋进行侦察，国军骑兵援军由土城子后山猛然向中共晋绥野战军阻击部队反击，国军骑兵将中共阻击部队阵地冲垮，其后续部队也随之败退，被迫向煤窑山上撤退。这时，中共晋绥野战军阻击阵地的其他防区遭到国军骑兵的迂回袭击，也被迫后退。设在煤窑山上的中共晋绥野战军前沿旅部指挥所发现这一情况后，速令特务连、通讯连与溃退下来的部队死守煤窑山东西两翼阵地。国军这时已经发现中共晋绥野战军旅指挥所位置，立即命令追击分队对煤窑山进行试探性进攻未果，即固守哈拉乌井后山与煤窑山对峙。哈拉乌井西山国军也与中共晋绥野战军形成对峙。此时，中共晋绥野战军攻城部队送来山炮，向国军阵地猛轰。喇嘛囫囵后山的国军指挥所忽遭敌方炮击袭击后，引起指挥系统混乱。中共晋绥野战军利用此时机，又将国军增援部队逼退至大土城子以西地带。

十七日十七时，中共绥蒙军区命令各部队于十八时三十分统一行动，向城垣国军阵地发起总攻击。总攻开始后，中共晋绥野战军一个班从西墙下一个水洞摸进城内。因后续部队未能跟进，全班除一人退出外，全部被国军消灭在城内。城南的中共晋绥野战军攻击也被国军击溃。此时中共晋绥野战军各部队伤亡均严重，部队战斗情绪低落。

中共晋察冀军区和晋绥军区司令部严令围攻集宁的所属部队，全力协同、发动人海强攻，务于十八日上午八时以前，攻占集宁城。

二十一时许，中共晋察冀野战军一部攻城援军由遇驾山赶来助战。该部到达后，稍加整顿，即向城南国军阵地发起人海猛攻，国军依托城垣工事，坚持死守，击退多次进攻。此时国共两军战斗甚为激烈，难分上下，中共绥蒙军区令部队又向西城墙国军阵地发起突然攻击。中共部队组织的爆破组，猫着腰紧抱炸药包，一批一批冲向城墙，准备实施连续爆破，但都是有去无回，还没有靠近城墙就被城上的国军火力消灭了。最后，爆破手马青山冒着国军的炮火碰巧冲到城墙下，在西门右侧用两包炸药炸开两丈宽的豁口，后面的攻城部队拼死向这个豁口涌来，用人海填进城墙内，并控制了突破口，国军开始与中共攻城部队进行逐屋逐街的激烈巷战。

此时天色已明，对中共部队向城内涌入杀伤巨大的国军西城门楼上的重机枪火力点被暴露，中共水楼山阵地的山炮开始向西城门猛力轰击，将国军重机枪火力点摧毁，以至城西面的中共攻城部队也爬城而入，国共两军在城内展开激烈的白刃战、巷战。国军被数量上占优势的对手自西向东压缩，中共大批部队此时已经由西城、南城，北城都向东城压过来，国军边打边向东门撤退。因城门闭塞，未及敞开，一些国军官兵无奈只得轻装拼命跳下城墙向陶林方向突围。

于是，十八日八时以前，中共晋察冀野战军重新占领了集宁。

中共方面为什么要强调必须于1月18日上午八点前重新占领集宁呢？原来，傅军为了造成抢占集宁的既成事实，得到美蒋代表的庇护，耍了一个贼喊捉贼的伎俩。他们一面命令死守集宁城，一面向北平军事调处执行部告急，诬告我军破坏停战协定，向国民党军队驻防区进攻。北平军调部为集宁到底在谁手中、归谁所有产生激烈争论，决定18日派执行小组到集宁视察。所以贺龙强调一定要在1月18日上午八点前重新占领集宁。

　　1月18日军调处派的执行小组到没到集宁，结果如何呢？《叶剑英传》为我们记录了这段珍贵的历史：

　　在半年多的会谈斗争中，军调部先后向各地派出29个执行小组，7个交通小组。这些小组，是由三方协议派遣的。尽管国民党方面有美国代表的帮助和支持，但是，由于叶剑英和中共方面人员针锋相对的斗争，结果，双方提议派遣成功的停战小组的数目大体相等。军调部的第一个执行小组，是派往绥远（今属内蒙古）集宁地区的。停战令发布时，集宁县城在解放区军队手中。国民党方面为了抢夺战略据点，于停战令生效后的1月14日凌晨2时，向解放区军队驻守的集宁县城发动进攻，并于上午11时占领了该城。解放区军队调整部署，包围了该城，同国民党军展开了争夺战。郑介民得知这一消息，立即提议军调部派一执行小组去集宁，监督停战。叶剑英根据集宁前线发来的情报，严正指出，集宁在1月13日前，为解放区军队驻守，国民党军队进占，违犯了停战令，必须立即退出。郑介民狡辩说，1月13日24时停战令生效时，国民党军队就在集宁城内。他反诬共产党军队挑起冲突，向集宁城的国民党军队进攻。美方委员饶伯森见双方争执不休，遂以“中间人”的身份予以调解。他判定，1月13日24时国共双方军队均在集宁城内。因此，要实现集宁的停战，双方军队均撤出集宁一日行程（60华里），划集宁为中立县城。

但是，郑介民仍坚持要解放区军队单方面撤退。叶剑英则严词拒绝。事情就这样僵持着。到了1月17日，叶剑英得到解放区军队在18日前有把握夺回集宁的情报，于是，表示同意国、美方面关于派执行小组去集宁的提议。1月18日上午11时，当由国民党、美国和中共代表组成的执行小组乘飞机在集宁降落时，集宁已无战事。小组代表们看到的情景是：共产党军队驻防在这座县城，社会平静，秩序良好。小组的美方代表耸了耸肩，摊开双手，无话可说。国民党代表虽然窝着一肚子火，但也无可奈何。

郑介民对这次失败很不甘心，耿耿于怀。3月，马歇尔、周恩来、张治中三人小组视察集宁时，军调部三委员和晋绥军区司令员贺龙陪同。郑介民和张治中又提出了集宁调处的是非问题。周恩来、叶剑英当然毫不让步。后来，马歇尔只好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更重要的是今后的事情。”

话说当时马歇尔、张治中、周恩来来集宁视察时，随行的北平军调部最高三委员（分别是中共代表叶剑英、国民党政府代表郑介民和美国代表罗伯逊）还各自带着几名随从。其中有一位特殊人物，此人时任民国国防部作战厅厅长，是国民党方面要员，后被蒋介石称为“最大的共谍”。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红色间谍郭汝瑰。

郭汝瑰在《郭汝瑰回忆录》第四部分《随军事三人小组出巡（2）》中对军事三人小组视察集宁一事有着清晰的记忆：

（1946年）3月1日，飞机飞赴张家口。张家口时为共军驻地，驻军长官为聂荣臻。下机后，即乘车入城。沿途见居民衣衫破旧，面容憔悴，八年抗日，人民饱受战争创伤，一眼就可以看出。中共部队由于军需装备困难，军容不整，唯有骑巡队显得雄健强悍。马歇尔、周恩来、张治中先在聂荣臻司令部听取汇报，汇报后午餐。我同席的一位四川籍的中共干部，与我谈得很投机，他特意把我介绍给聂荣臻。聂荣臻听说，就微笑地说：“好！好！好！我们是老乡嘛。”仅寒暄几句，他又陪马歇尔谈话去了。这时我才认识闻名已久的中共将领聂荣臻。在张家口时，还认识了贺龙、萧克、丁玲、萧三等。可惜都没多交谈。

午餐后，乘机飞往集宁（平地泉），这时集宁还冰天雪地，我们只在飞机上听了汇报，就转飞北平。飞北平途中，我与贺龙座位相邻。贺龙留小胡子，抽着烟斗，仪表威严，谈吐雍容。到北平上空，他见飞机场上停有十多架野马式战斗机，便问我：“这是不是伪装的假飞机？”

“看样子不像是假飞机。”我回答。

“怎么看得出来？”他问。

“因为离指挥塔不远，飞机旁有人。假飞机一般离机场主要设备远，敌机袭击不波及。”我答。

　　他听了微笑地点头。我们一路交谈，他都面带微笑，一派军人风度。

郭汝瑰的回忆比较简单：马歇尔、张治中、周恩来军事三人小组是1946年3月1日下午从张家口起飞来的集宁，他们在集宁停留的时间很短，“只在飞机上听了汇报，就转飞北平”。关于军事三人小组到集宁的前后经过，比郭汝瑰记得详细的还有一位。此人时任新华社、《新华日报》特派员，属北平军调部新闻发布组共产党方面成员，名叫周而复，也是军事三人小组巡视集宁的亲历者。他在长篇报道文学《随马歇尔、张治中、周恩来三将军巡视华北记》中专门有一节，叫《集宁机场一小时》，我们全文看一下：

　　一点二十分钟后，到集宁机场。这时，晋绥方面野战军副司令员张宗逊，政治部主任甘泗淇，绥蒙军区司令员姚喆及集宁执行小组克瑞格上校、蔡文猷上校、孙志远少将等已在机场等候。

　　一下飞机，寒气逼人，狂风大作，塞外气候，毕竟不凡。记者二十天前曾在集宁停留五日，那时气候之好，甚至不知身在塞外，今天确实领略了塞外风寒了。

　　马张周三将军下了有五星标志的飞机，即到其余人员所乘座的飞机上开会，听取集宁小组美方代表克瑞格上校报告工作，三将军听完以后，做简短训话：今天小组解决问题要根据政治协商会议及整军方案大原则去谈，与大问题无关的小事，勿斤斤计较。此外，马帅更强调今天不是谁是谁非问题，而是寻求解决问题的途径，要有互让互谅的精神，最后勉励小组已取得的成绩，很好。

　　当他们在飞机上举行会议时，记者无事，正好贺龙将军未参加听取小组工作报告，中外记者希望访问贺龙将军。记者乃请贺龙将军上记者专机，上去后，接着即被记者们的一个个问题所包围住了。贺龙将军衔着他那一支似乎永远不离嘴的烟斗，坦率豪爽的一一答中外记者问。

　　晋绥军区现在有四百五十万人口，7 万正规部队，三人军事小组任何命令，一定彻底实行，现在正着手准备复员，使战士解甲回家务农。要是战士回家没有土地，政府给予金钱，作为生产资金。老解放区人民生活，一般的都提高，自己生产种棉织布，解决吃饭穿衣问题，做到自给自足程度，即使无外边粮食，边区以内军民也有饭吃。新解放区人民生活，也已改善，过去敌人统制时，人民布匹粮食油盐都配给，每年不够穿吃，现在可以随便买卖，自由贸易了。

　　贺龙将军的话尚未谈完，中共方面请他去开会，而记者专机政府方面要借它开会。记者于是下来。美方马帅、罗伯森先生、伯荣德准将、克瑞格上校则平行背风而走，边走边举行会谈。马帅的浅棕色的呢大衣，给旁边罗伯森先生深咖啡皮子大衣一衬，更显得注目。在唿哨寒风中，马帅精神更见矍铄。

　　三方面各自举行完会谈，即各返原机，三时四十分钟起飞，四时五十五分抵平。

　　周恩来、贺龙二将军回南河苑翠明庄中共人员方面住宿，召集中共全体人员讲话。六时许，马张周罗郑叶诸将军赴怀仁堂勤政殿，应李宗仁将军之宴。

　　　　　　　　　　　（本文节选自《揭秘集宁的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