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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照东:五胡乱华,还是诸胡建政?
来源:本站 作者:潘照东 日期:2011/2/24 浏览量:11524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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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评冯八飞“五胡乱华亡中国”之说
 
    冯八飞先生在《我的中国性格》一文中说,“南北朝五胡乱华已可算作亡国。”(见2009年5月28日《南方周末》副刊“在这里,读懂中国”)这一观点是值得商榷的。
   何谓“五胡”?“五胡”是指西汉以后内迁并同汉族杂居的胡(匈奴)、羯、鲜卑、氐、羌等北方、西北游牧民族。
   何谓“五胡乱华”?是封建史学家对西晋末年五胡起义、随后建立政权,与东晋、南朝长期对峙,“天下大乱”的社会局面的概括。
    那么,西晋后期的中华之乱,是肇始于五胡吗?不是的。
西晋末年的中华之乱,其实并非源于五胡,而是源于封建统治集团的荒淫无道及其导致的“八王之乱”。
   西晋的统治者,是靠阴谋诡计夺取曹魏政权而执政的。与西汉、东汉、曹魏政权初期尚能励精图治不同,西晋统治集团以阴险、贪婪、奢侈、腐败、残暴为特色。晋武帝之子晋惠帝是个白痴,皇后贾氏荒淫又有野心,于元康元年密召都督荆州军事的楚王司马玮人京,与都督扬州军事的淮南王司马台一起,利用禁军杀掉总揽朝政的晋惠帝外祖父杨骏、皇太后杨氏。以此为开端,司马氏诸王为争夺统治权,互相攻伐,天下大乱,史称“八王之乱”。在延续达十六年的内战中,参战诸王大都相继败亡,贾后被杀,白痴晋惠帝被毒死,西晋王朝元气丧尽,遂被诸胡政权取代。
    因此,西晋之亡,是势所必然,是亡于自身的腐朽,并不是亡于“五胡乱华”。
   五胡建政,是肇乱天下,还是从天下大乱到天下大治的必要过渡?
    延续达十几年的八王之乱,从根本上破坏了生产,加之遭受严重的自然灾害,数以百万计的农民不得不背井离乡,随处觅食成为“流民”。无以为生的流民“脱木为兵,裂裳为旗”(《晋书·愍帝纪》史臣语),发动起义。长期遭受民族压迫的五胡兵民,也纷纷举行暴动,与农民起义相呼应,形成各族人民反抗西晋统治的大起义。
    在这种形势下,西晋统治趋于崩溃,社会陷入无政府状态。如果不能及时改变这种混乱状态,中华大地将陷入无休止的战乱之中,中华民族、中华文明将面临毁灭的危险。
    如何结束这样的无政府状态?只有由一定的政治势力建立新政权,先是若干个地方政权,再经过一定时期的兼并战争,由其中最有实力的地方政权削平群雄,实现统一。
    于是,“五胡十六国”应运而生。
    自公元304年匈奴贵族刘渊在离石(今山西离石)起兵反晋,于308年在平阳(今山西临汾)称帝建后汉,310年鲜卑拓跋猗卢建代,318年匈奴刘曜建前赵,319年羯人石勒建后赵,337年鲜卑慕容皝建前燕,351年氐族苻健建前秦,384年鲜卑慕容垂建后燕、羌族姚苌建后秦,385年鲜卑慕容冲建西燕、鲜卑乞伏国仁建西秦、氐族吕光建后凉,386年鲜卑拓跋珪建北魏,397年鲜卑秃发乌孤建南凉,398年鲜卑慕容德建南燕,401年匈奴沮渠蒙逊建北凉,407年匈奴赫连勃勃建大夏,“五胡”共在中国北方建立了十六个国家,史称“五胡十六国”。
    五胡十六国时期,北方地区也曾建立过若干汉族统治的地方政权,如314年建立的前凉,350年建立的魏,397年建立的北凉,400年建立的西凉,409年建立的北燕等。
   诸胡建政与汉族建政,都在一定区域、一定时期结束了无政府的混乱状态,使流民得到安置,生产得到恢复,社会趋于安定。同时,这些地方政权之间力图兼并,征伐不止,又延续了战乱,对社会经济造成破坏,也导致了新的社会动乱。但是,从中央政权崩溃导致的无政府状态,到建立地方政权,再通过兼并战争逐步实现统一,是历史发展绕不过去、也无法跨越的几个台阶。
    历史的发展,自有历史的逻辑。历史的逻辑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也不以道德的说教为转移的。
    而诸胡建政,与汉族建政一样,都是从天下大乱到天下大治的过渡阶段。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都是符合历史发展趋势的。
首先,诸胡所建之政,仍是中华之政。
    按照封建正统观,四夷(所谓东夷、西戎、南蛮、北狄)之属是不入“中华”的范畴的。但是是历史事实却无情地打破了这种狭隘、无知的偏见——四夷之属自古便与中原之民有着广泛的经济、社会乃至血缘的交流、融合。五胡也非异类,而同是华夏之民!
据《史记》的记载,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史记·匈奴列传第五十》)张晏曰,“淳维以殷时奔北边。”(《索隐》)乐产曰,“夏桀无道,汤放之鸣条,三年而死。其子獯粥妻桀 之众妾,避居北野,随畜移徙,中国谓之匈奴。”(《括地谱》)晋 灼曰,“尧时曰荤鬻,周曰玁狁,秦曰匈奴。”(《集解》)这些记载都说明,匈奴也是黄帝的后裔,是夏朝灭.亡后“避居北野,随畜移徙,中国谓之匈奴。”
    拓跋鲜卑其始祖昌意为黄帝“少子,受封北土,国有大鲜卑山,因以为号。”(《魏书·序纪》)
    氐、羌出自西北,为西戎之属。周之先祖不窋于夏太康时,“失其官而犇戎狄之间。”其子公刘仍然“在戎狄之间。”至古公亶父才为·避戎狄的进攻而东迁岐下,遂“贬戎狄之俗,而营筑城郭室屋,而邑别居之。”(《史记·周本纪第四》)秦之先祖大费“为舜主畜,畜多息,”其后裔“在西戎,保西垂。”(《史记·秦本纪第五》)因此,氐、羌之属与周、秦的先人曾长期共处,并有婚姻关系,血脉相通。
    所以,匈奴、羯、鲜卑、氐、羌建立政权,皆以中原王朝或诸侯国之名名之,以示为华夏之一统。
    所以,西晋之亡,亡的是一个西晋王朝,而不是中国之亡。
    所以,西晋亡后,中国未亡,诸胡建政,汉族建政,皆是中国的延续。
   其次,诸胡建政是当时的社会历史条件决定的。
   “八王之乱”引发了农民大起义,但是,农民起义往往规模虽大却缺少建政——执政的政治纲领及其能力,又无肇兴基业的根据地,因此“其兴也勃焉,其败也忽焉”,未能建立政权。而各进入中原的游牧民族,具有从落后追赶先进的强烈进取心,较少封建礼法的约束,在接受了相当的汉文化之后,具有了建政——执政的抱负及其能力,又有赖以起家的政治、军事、经济基础,有些人原来就是部酋首领,一旦时机成熟,建国立邦便是顺势而为。
    纵观东汉、西晋,豪强大族势力扩张,控制朝政,垄断了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资源而阻碍社会发展,促使政治腐败、经济崩溃、文化停滞。因此,当西晋王朝崩溃之际,农民起义、游牧民族的打击目标皆为豪强大族势力及其政治上的总代表——中央王朝。比较彻底的打击豪强大族的势力,是使社会重新获得生命力的前提条件。游牧民族建立的政权恰是完成这一历史任务的重要环节。而东晋、南朝的统治基础仍为豪强大族,虽有农民起义的冲击,却动摇不了其根基,因此无法使社会获得新的生命力,而只能被北方统一。
    第三,诸胡建政符合历史发展的趋势。
在中国历史上,新旧王朝的更替有两种方式,其一是当旧王朝衰落之际,某一强势的政治力量已比较成熟,故趁势而起,建立新王朝,取代旧王朝。如商汤代夏,周武代商,皆是如此。其二是当旧王朝崩溃之际,尚未形成足以将其取代的强大政治力量,因此,便会天下大乱,以诸多地方政权经过兼并战争,逐步实现统一。如东周以迄的春秋战国时代,东汉之后的三国时期,都是如此。西晋之后的北朝,也是如此。因此,北朝的诸胡建政,是社会大动荡、大分化、大改组的必然趋势。这一趋势一方面表现出诸胡之族在长期与华夏族——汉族的交流、融合、发展中,具有了在内地建立政权的动机与能力,另一方面说明,诸胡建政是使华夏大地从乱到治、从分裂到统一的必要过程。这是不以人的意志或道德判断为转移的,然而却是符合历史发展规律的。
    第四,诸胡建政促进了自身的发展,也促进了国家的政治更新。
    夏、商以迄,中原王朝无不“尊夏攘夷”、设“夷夏之防”。华夏——汉族的扩张、发展,迫使四夷向边远之地迁徙,并使四夷长期处于从属的地位。北朝的诸胡建政,形成北方、西北诸胡之族向中原的大运动,并相继建政执政,成为统治者,使这些民族的发展达到高峰。氐族建立的前秦革新政治,发展经济,一度统一北方。拓跋鲜卑走出大兴安岭时,尚处于以狩猎、采集业为主的原始社会末期,南迁大泽(今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呼伦湖),跨越蒙古高原,越阴山,转为以畜牧业为主。至拓跋珪建立北魏,畜牧业、农业、手工业、商业都大为发展。拓跋珪迁都平城,孝文帝迁都洛阳,完成了封建化的过程。北魏孝文帝实行班俸制,立三长,改税制,行均田,促汉化,缓和社会矛盾、民族矛盾,形成以革新为特色的政治文化。北魏孝文帝率王室、贵族、百官及兵士20万自平城迁都洛阳,随行的家属、百工、奴隶等不下百万人。于是,中原胡风大盛,鲜卑文化与汉文化的交流与交融气象一新。东魏、西魏、北周、北齐乃至隋、唐二朝的开创者,都是在北魏政治文化的熏陶下成长起来的。至隋、唐二朝实现了中国封建社会的第二次大统一,并开创了中国封建社会中期的鼎盛时期,都是由北魏奠定基础的。
    因此,“五胡乱华亡中国”之説,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在提倡民族团结,建设和谐社会的今天,完全无视历史事实,鼓吹这一错误观点,是要倡导什么样的“中国性格”?是要“读懂”什么样的“中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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